“王如是呢？”趕回慶陽縣秦家大宅的龐慧君換下外衣, 接過遞來的熱茶。

“吃過午飯就和兩個江湖人去慶山了。”

“派人找她們。”龐慧君吩咐道。

喝完茶，她走進書房，找到慶陽縣縣志, 瀏覽三年前記錄的本縣異事。天色漸晚，書房裏亮起燈, 龐慧君終於看到想看的情報：

“七月下旬, 慶山大湖附近有人看見一頭龐大恐怖的黑龍飛過。”

“八月上旬，慶山大湖水位下降, 當地人祭祀黑龍, 祈求黑龍不要收走湖水, 奈何無濟於事。”

“九月中旬，慶山大湖幹涸。”

合上縣志, 龐慧君陰沈著臉色：“又是黑龍！”

從鄰縣回來之前，她無意中得知旱災之前有黑龍出沒。人們畏懼它, 認為它帶來幹旱, 選出新娘獻給它，求它下雨。

一位年紀較大的手下說，她的家鄉也有黑龍引發幹旱的傳說，龐慧君當即回慶陽縣查資料，順便見一見王如是在青州府城認識的武道宗師。

她直覺那位武道宗師來慶陽縣的目的不簡單，或許是為了慶陽縣突然下雨而來。

吱呀。

關著的門自行打開，龐慧君擡眼看去，問：“誰？”

雖然在大宅裏她不太可能遇到危險, 她還是迅速擺出防禦的姿勢, 握住身上的匕首。

門外站著一位氣質極其獨特的青年男子, 他面容俊美, 戴著冠, 身穿銀線刺繡漫天星鬥的黑衣，黑眸深邃，仿佛藏著無數玄妙的信息。一個類似羅盤的東西被他拿著，龐慧君看到他時，他在看羅盤，盤上有許多線條符文，瞧一眼龐慧君都覺得暈眩。

一次呼吸後，青年男子看向書房裏的龐慧君，像看螻蟻、草木一樣平靜冷漠，仿佛她不是有血有肉的人。

“你改了你的命，這是不允許的。”他說，“告訴本君，誰為你改命？”

“你是誰？”龐慧君感到深深的威脅，性命似乎隨時會失去，她飛快地在論壇自救版裏敘述此時此刻的遭遇。

青年男子走進書房裏，輕描淡寫地道出了來歷：“吾乃司命。”

……

在黑龍偷襲的剎那，謝和光心生預警。

戰鬥經驗豐富的她想也不想，直接拔出彎刀劈向身後，並在下一瞬間提起輕功急速退避。

刀光如鞭子甩向黑龍的臉，它本能地閉目，給了謝和光閃避致命一擊的寶貴機會。

火星迸濺，刀光與臉盆大小的堅固龍鱗發生碰撞，接著龍鱗被刀光割裂，黑龍臉上出現一道深深的傷口，流出鮮紅的龍血。

然而黑龍是龐然大物，謝和光制造的傷口不值一提。

岸上的鬥笠女子認出黑龍來歷：“你是魔龍！和光，走！”

“不急。”謝和光落在岸上，運功烘幹衣服頭發，眼睛亮得驚人，“這頭魔龍只是個身外化身罷了，你我聯手可以殺它！”

“那就動手！”鬥笠女子丟開鬥笠，化作電光撲向黑龍的臉。

“好大的膽子。”黑龍舔了一口臉上的血，口吐人言，“神器是你們偷走的？還是你們打算偷走神器，結果被別的小賊捷足先登？是什麽都不重要，因為這裏就是你們的葬身之地！”

水聲嘩啦啦地響，黑龍飛天，用巨大的爪子擋下鬥笠女子的攻擊，長吟一聲，操縱大湖中滿溢的水打向地上的一人一妖。墮為魔龍的它，仍然能興風作浪。

不知多少湖水像巨浪壓來，王如是驚得不敢呼吸，小偷嗚呼小命休矣。

眨眼間，她們看到謝和光一躍而起，悍勇無畏地迎向了撲來的巨浪，只一刀就像劈開西瓜一樣將巨浪劈成兩半。

小偷喊道：“快跑啊！”

巨浪的沖擊力被謝和光擋下了，傾倒的漫天湖水怎麽擋？再不跑，她們得讓水沖走！

就在話音落下時，鬥笠女子爬到了黑龍身上，由人化作三丈多長的青狐，一嘴折射寒光的尖牙如鋸齒。

她一口咬在黑龍身上，尖牙與鱗片碰撞，鱗片被撕裂，也在同時刺傷她的嘴巴。

而謝和光連連揮刀，擋下傾倒的巨浪，為王如是和小偷爭取了離開的時間。

“好強……”

被小偷拉著跑，王如是忍不住回頭，震撼於謝和光的力量，喃喃道：“武道宗師都這麽厲害嗎？”

“在武道宗師裏她也很厲害！”小偷的見識比她廣，“簡直是怪物！”

“呸，她才不是怪物！”王如是爭辯道。

“能和魔龍打架，不是怪物還能是什麽？”小偷翻白眼。

弱小的實力不允許她們觀看戰鬥，她們不知道也想象不了謝和光與鬥笠女子如何擊敗黑龍，只知道黑龍輸了，謝和光受了內傷。

“比對付南州魔王難一點。”上藥包紮時謝和光如是說，“黑龍的真身是青州魔王。”

“它埋了神器，導致青州大旱。”鬥笠女子迷惑，“天庭怎麽會給它神器？”

“神仙和魔都需要香火，二者其實不沖突。”謝和光望著灰白色的昏暗天空，“聖人不死，大盜不止。沒有魔的邪惡歹毒，怎能對比出神仙的仁慈？”

論壇大廳刷新了一條條回覆，都在討論天庭將導致幹旱的神器交給魔王一事，有人提到南州府城的魔劫，疑心天庭知情卻任由魔劫發生。

自救版也因為王如是透露的情報變得十分熱鬧，不少人對此無法接受，懷疑情報的真實性。

王如是發言：“人拐子人販子買人犯傷害我們的時候，天庭的神仙沒有救我們。”

有人反駁：“可是追獵者救了我們！論壇管理者也在救我們！”

王如是冷聲說：“看清楚這裏是什麽地方！神仙不會救人，我們只能自救！”

有人陰陽怪氣：“呵呵，你搭上秦青青，又得到武道宗師的欣賞，有錢有勢，就嫌棄我們了。你說自救好，自救當然好，畢竟你可以心安理得地無視我們的困境。”

是嗎？

王如是捫心自問。

“快天黑了。”鬥笠女子嗅了嗅吹來的風，臉變得半人半狐，“有人來了。”

來的是龐慧君的人，騎著馬，帶著幹糧和藥。

謝和光要了一塊肉餅，上了馬：“走吧。”

人多馬少，王如是與人共乘。

她心煩地看了一眼論壇，看到龐慧君的倉促發言，眼神僵住。

……

獨自面對傳說中執掌命運的司命，龐慧君的思維高速運轉，臉上擠出笑容：“原來你是天上的神君……”

司命的壓迫感太強，她的聲音越來越小，老實回答：“追獵者殺了買下我的男人，我能回家了。”

輕微響聲從司命手中的“羅盤”傳出，他隨意看了一眼：“買了你當老婆的男人是你今生的丈夫，你應該和他生兩個兒子、兩個女兒。”

“為什麽？”

“因為你前世欺辱他，你虧欠了他。”

“我如何欺辱他？”

“他是你家的仆人，你打他罵他，使他郁郁而終。”

“無緣無故的我為何打罵他？”

“這是你和他的恩怨。”

寂靜中，司命看著龐慧君：“吾見過許多遇到禁忌的人，他們改的命，遠沒有你的大。你改命的秘密和禁忌有關系？”

提到禁忌，他臉上多了厭惡之色。

“我……”龐慧君喉嚨幹澀，“我……”

“你想撒謊。”司命說，“跟本君講實話，本君也許會饒恕你。”

“我……”龐慧君大著膽子向司命走出一步，“神君，我不能說……”

“說。”

龐慧君害怕地緩緩搖了頭：“我……我如果說了，會受到特別嚴重的懲罰，我……我膽子小，不敢說……”

沒有重覆“說”字，司命看著她，她的冷汗冒出來，濕潤了鬢角。

“我好害怕……”龐慧君急得幾乎哭了，“神君，求你庇護我！”

她走到司命身邊，想抓住他的衣袖尋求安慰。

他避開，斥道：“休要僭越！”

“嗚！”龐慧君哭出來，“我真的好怕，你是下凡的神君，為什麽不能庇護我？為什麽你非要逼我講我不能講的事！”

三番四次她不肯說，司命不耐煩，給了她庇護：“本君遮掩了天機，現在沒有誰能知道你說什麽、做什麽。”

“真的嗎？”龐慧君的眼睛裏出現了希望。

司命懶得肯定，龐慧君笑了，小心翼翼地湊近他：“我遇到追獵者之後，加入一個奇怪的組織，組織裏全是我這樣的人……”

她說得飛快，音量在變小，司命聽得不清楚，微微湊近她。

正當講到關鍵的時候，龐慧君拔出匕首，快準狠地刺向司命的要害。她擔心神仙穿的衣服刀槍不入，選中的目標是司命的頸動脈。

噗嗤！

司命的皮肉並沒有像鋼鐵或巖石一樣堅固，利刃割出了傷口，神仙的血也是紅色的。

她，凡人龐慧君，刺殺了下凡的神仙！

論壇內誰有她厲害？

便是人間也沒幾個人比得上她！

神仙敢對她不利，她就敢刺殺神仙！

料不到龐慧君膽大如斯，司命驚怒不已，將她揮開。

“去死！”龐慧君不是白習武的，她體重不輕，在割開頸動脈後將司命撲倒在地，手跟著伸到他身下，用力一擰，兇狠地道，“我的命是我的！我樂意改！你就算是神仙也管不著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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